背影佝偻透着苍凉,身体力行地向如今的皇帝表达自己的决心。
她望着地面上的乌纱帽思绪渐渐飘远,想到宋家因懿文太子一案受到牵连之时。
那一年沅柔刚满十四岁,祖父宋徽是翰林院大学士,太.祖高皇帝钦点他为景文帝的讲师,方、宋两家是世交,来往密切。宋家因为懿文太子一案受到牵连,若不是方敬仪从中尽力斡旋,宋家早已满门皆丧。祖父和父亲被流放后,方敬仪拖人对二人多加照拂,否则祖父和祖父早已死在苦寒的边疆,还有她的兄长宋文鸿也是方敬仪在打点。
祖父被赦免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拉着父亲和兄长,前往宋府瞌首拜谢。
方敬仪对宋家恩重如山。
祖父临终前,在宋家子孙面前说:视方敬仪如我。
一生挚友,还不尽的恩情。
宋家每一位子孙心中都铭记方敬仪曾经的雪中送炭之情。
她低下身拿起乌纱帽,追上老者佝偻的背影,脚步不自觉地放轻,犹豫着开口道:“方太师。”
方敬仪的步伐停住,凝重地转身看向她。
夜空暗沉没有半点星芒,周遭静得没有一丝动静,只有风徜徉而过的声音。沅柔屈膝跪在地上,双手高举将乌纱帽呈上,平声道:“奴婢宋沅柔,叩见方太师。”
方敬仪侧过身,不去受她的礼,满脸冷凝,“你是御前的人,我已辞去太师之职,担不起御侍的大礼。”
一开始方敬仪对她没什么印象,只知道挚友的孙女罚没入宫,成了内廷的奴婢。
后来她成为乾清宫的御侍,他才渐渐对宋氏有了几分印象,温和谦卑,进退有度,沉默地立在御书房随侍,不媚上不欺下,在宫中享有声誉,对得起宋府的门楣和教导。
可是他没想到,那日在奉天殿上,她会归顺于逆王。
“方太师,奴婢有话想同您说。”
“我无暇听你说。”
“您还记得《希直谏弘康疏》吗,弘康二十五年,您任户部尚书时所写,祖父说您这篇谏言文辞犀利,直指弊端,每一字皆为生民立命。”
冷风直冲方敬仪的面门,却不敌沅柔这句话带来的切割感。她知道这篇谏言,甚至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篇谏言。
希直是他的表字,自宋徽和太.祖皇帝去世后,很少有人能再提起这两个字。
那已经是快二十年前的事,当时他年轻,愤世嫉俗,一心想整治官场不正之风干出实事,不管是对同僚还是对君父,都是极其尖锐的态度,不知天高地厚写下这篇谏言直犯天颜。
“不要提你祖父,他的名声不该被你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