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
沅柔听出了这话的言下之意。
奉天殿修缮完工之日不仅是景文旧臣的期限,也是自己的期限,顾珩把她的名字添上了景文旧臣的名单。
顾珩没有再说什么,沅柔也没有再固执地跪着。
暖阁恢复夜间该有的寂静,沅柔靠着隔扇门抱着自己的双腿,眼神无波无痕地望着窗外的夜色。
这条路走得很累。
却又不得不继续走下去。
俗世里的人,如何割舍情意。
她已经被景文帝对宋家的情意,孙太后对她的照拂之情,方家对宋家的雪中送炭之情生生地扼住咽喉。迫使她只能沉默地走着这条路,可是说到底她只是个奴婢,挣扎在皇权最底层的蜉蝣。
能看到翌日的朝阳东升,对于她来说都是恩赐。
……
在宣布完死期后,顾珩对沅柔似乎宽容了起来。
她只用每晚在暖阁中上夜,除了叫起,他没有同她再说过一句话。
连续八日的昼伏夜出,行走暗夜后的她更显形销骨立。
寿康宫那边仍不许她探访,她只能通过寿康宫的宫人打探孙太后的病况。
听说邹太医开出的药方甚好,孙太后喝了五日后病况稳定了许多,但是人还暂时下不了床,吴皇后每日在病榻前服侍,很是孝顺。
对于后宫的这些景文旧人,顾珩似乎并不当回事。
大概因为只是一群妇孺,养在宫里无伤大雅。
八日内,后宫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顾珩在朝堂上大开大合地行杀伐,比前世更加雷厉风行,不仅将靖难功臣全部镶嵌到朝堂之中,还恢复被景文废弃的藩王爵位,以及侍卫数量。同时他创立内阁,晋封杨康山为兵部尚书,兼任工部侍郎,景文旧臣杨奇和杨复得到重用,与另外三位官员入值宫内的文渊阁随侍皇帝,参与国事重务的决策。
月末这日格外寒冷,沅柔起身洗漱后穿过东六宫,向乾清宫去。
沅柔刚至乾清宫,太师方敬仪捧着乌纱帽,满脸寒霜地自明间里走出来。
天色暗沉,他的视线与沅柔碰撞到一起,容色上寒霜更甚。随后,他动作迟缓地弯下身将乌纱帽放在地上,步伐沉重地一步一步走下丹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