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眼疾手快用汗巾塞住她的嘴,声音苍老,“别喊。”
檀九竭力反抗,奈何自己被死死绑在榻上,每动一下,麻绳就会不断摩擦她的伤口,生生磨着她的血肉,一层一层愈发深入。
头被按住,“唔,唔……”匕首生生刺入她的眼窝,她连声音都没法发出来。致命的疼痛感折磨着她,两只能动的手本能地抓着硬冷的床板,一道一道血痕留在木板上,指甲劈裂的疼痛也丝毫无法分散双眼被剜去的剧痛。
她拼命挣扎,可是挣扎了,又有什么用?
就算她被人发现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毕竟,多数人早认定了她是个淫丨妇,并不会有人愿意冒着得罪同乡的风险来救她。
要把一件事情钉死在一个人身上很容易,只要大部分人咬死不松口就是了。
她既然是一个连活着的权利也没有的淫丨妇,理所应当地,也就没有拥有一双眼睛的权利。
想来那些伤害她的人,并没有多恨她。她只是太倒霉了,在这两个家庭需要两只替罪羊的时候,不留神出现了而已。
两只眼睛被剜去,划过自己脸的不知是血还是泪。她疼得耳鸣,听什么都不大清楚。嗡嗡声里夹杂着老人家的声音,“你本来就是个该死的,光天化日下做了丢人的事。临死前两只眼睛能救一救我的孙儿们,其实也是为来世积德了,得谢我。”
为了毁尸灭迹,老人家将奄奄一息的檀九拖下床,丢在泥地上,拿起烛台,点燃了她的衣发。
她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且浑身被绑缚也无法挣扎。她可以感觉到,灼热的火一直从她的衣料,蔓延到她的皮肤,滚滚烟尘不断钻入鼻腔。
不知为什么,她在临死前,最后想到的人,居然不是丈夫姜潭,也不是自己的两个孩子阿无和阿净,而是自己曾经的鸨母锁玉。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日锁玉会化为厉鬼,眼睛都不眨地杀死一个又一个人了。
锁玉生前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只能无助地带着痛苦死去,她也是。
锁玉本没有做错过什么,却被烧死了,她也是。
锁玉不甘心,她也是。
她的尸体被丢弃在野鄙之处。
他们不是要淹死她吗?他们不是觉得把她丢在水里是脏了水吗?
好啊。既然水已经被她这种人污染了,那大家就不要用水了。
子时,她的愤怒和哀怨,使她化为一只旱魃。
从那天开始,乡中大旱一月。一到夜里,她就会出现。第一个死的人,当然是青年,第二个,他的妻子,然后,是老人……
山民受难,第一个想求的,当然是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