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大臣,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心里面却是颇为玩味,显然刑部尚书闵珪和李东阳就不是一路的,这位刑部尚书并没有给李东阳的面子。想到这里,朱厚照不禁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老爹,显然自己之前低估了老爹对朝堂的场控力。
“陛下,是不是要留些体面?”这个时候户部尚书佀锺站了出来,略微有些迟疑的说道。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谁都没想到这个时候佀锺居然站了出来,要知道这个时候谁站出来都行,但是佀锺不行,他的身份和地位实在是太敏感了。如果他站出来是想要严惩叶家,这还好说,但是他却是为叶家求情,这件事情就不好办了啊!
佀锺是户部尚书,叶淇也是户部尚书,佀锺的做法难免有瓜田李下的嫌疑,你是在担心自己?
何况叶淇还是这一次下扬州的钦差副使,你求情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说出道理来,留些体面不是不能说,但是却不能是你说。
朱厚照也有些诧异的看向佀锺,从始至终自己都没摸透这个佀锺的想法,在第一次接触到佀锺的时候,自己以为这是一个老官油子,什么事情都不涉入,但是却能做到高位,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下了一趟扬州,葛丹发现佀锺这个人还是有才能的。
在锦衣卫大肆抓人的时候,负责看押管理和登记造册等等繁杂事宜的就是佀锺。
从始至终,佀锺一点错误都没出,全都办理的井井有条,那个时候朱厚照就知道老爹为什么让佀锺当户部尚书了,这样的能力做户部尚书当然是可以的。
除非你想改革,积极进取,否则佀锺这样的户部尚书足以守成了,而且还是很出色的那种。原本朱厚照以为自己看透了佀锺,没想到他在这里又给了自己一个惊喜,他这是要做什么?朱厚照不禁看向了李东阳,难道佀锺是李东阳安排的?
今天这个廷议刚开始,但是却处处都透着诡异,虽然人不多,十几个人,算是一个小会,但是这个小会却非常的不简单。
看起来很平和,似乎大家已经达成了对叶家严惩的态势,但是从佀锺站出来,事情自然就发生了转向。
佀锺说完这句话就没再开口,大殿里面陷入了静默,连一边的李东阳也没再开口,良久传来了一声轻叹,朱厚照知道这是老爹的声音。事情到了这个时候,也就到了朱佑樘一锤定音的时候,朱厚照也很想知道老爹究竟想怎么做,便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
“佀爱卿,你为什么觉得应该留些体面?“朱佑樘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淡淡的开口问道。
“回陛下,很多人都说盐政案是因为叶公而起,可是叶公之前,大明盐政就是一片清明吗?盐道官员不贪钱?他们不漂没食盐?盐商们没有将官盐当成私盐卖?”佀锺直接开口说道,而且只掷地有声:“不是,他们一直都这么干,不是因为叶公改纳粮开中为纳银开中之后才这么干的。”
“叶公改纳银开中之后,朝廷盐课增加,这也是事实,谁能否认?叶公唯一错处便是管家不严。“
“臣请陛下看在叶公为朝廷出力甚多,对朝廷有功的份上,给予一些体面。”
大殿里面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佀锺居然站了出来,而且还说出了一番如此决绝的话,但是他的话也让人默然,他说的对吗?对也不对。在纳银开中之前,他的事情也有,但是远没有这么严重,叶淇改了纳银开中,盐政一发不可收拾了。
当时的问题是盐引的问题,皇家赏赐勋贵侵吞,各地官员伸手,占窝严重,纳银开中是恶政,最大的恶处不在盐道上,而在于对边镇的影响。
叶淇是为国还是为私才将纳粮开中改为纳银开中的,现在争论已经没有意义了,也找不到真相,因为叶淇已经死了。现在要看的就是朝廷要怎么定义这件事情,大臣们当然是希望给叶淇一个体面的,也就是定下叶淇是为国定策,只是御家不严。
之所如此是因为文官们不想打开定策徇私的开关,一旦如此,那么朝廷上下就会多出很多攻讦来。
朱厚照站在台阶上看着佀锺,看着大臣们,他能感觉到虽然没有人站出来帮佀锺,但是大家明显都更加的倾向于佀锺的说法,
良久,朱佑樘缓缓的开口说道:“臣忠于君,君不疑臣,此乃君臣相得之道,叶淇是朕将他擢升到了户部,无论叶淇处于公心还是私心,朕都以为他是出于公心,朕为君,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望诸位爱卿知之,无需介怀,为国谏言尽可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