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渊傍晚回了道观,就叫小童拿出来,看样子是要招待什么贵客。

    楚星渊煮了一壶,直到茶水放凉了也没见人来。旁边侍立的小道童看着师父把那茶水“哗啦”倒了出去,想着楚星渊小心翼翼侍候那棵芽茶从小苗到成树,心疼得要死。但他那暴殄天物的师父神色不动,只是又煮了一壶,继续坐着等。

    壶中日月长。

    翻滚的细长小叶并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乃是国师大人的随手一泼,仍然奋力地你追我赶闹腾着。

    如此煮茶倒茶重复了三遍,才见有人来报道观外有人造访。

    国师不动声色的抬手宣客,手底下却不停,继续煮茶。

    俞景然进来的时候,楚星渊恰煮好他的第四泡茶。

    国师听见喧闹抬起眸子,就看见鸿云在帮俞景然拂去进观这两步路落在他身上的雪。

    衫薄夜重,一肩风雪为君来。

    楚星渊吃力地咬了咬薄唇,才把眼里几乎要漫出来的欣喜强压下去,继续顶上让神鬼退却的无欲眸色。

    “刚煮好的茶,你吃吃看,味道对不对。”楚星渊看着来人脱去被雪沾湿的斗篷随意搭在一旁,抬腿坐在榻上小几的对面,低头把刚煮好的茶递过去。

    当朝吵得水火不容的国师与王爷,下了朝却能坐在一起喝茶,若是传出去被人知晓了,不知道又是怎么一番风雨。

    芽茶装在淡青色的小盏里,显得碧绿清透。

    俞景然接过小盏抿了一口,回味了许久:“味道恰好,鲜醇回甘,竟比我在随州吃的还要好,是我从前给你带来的那小芽吗?”俞景然夸罢又将空盏递了回去。

    楚星渊得了夸奖还是神色不改,接过小盏只淡淡回复了声“正是”。

    旁边那小道童似乎是心疼于方才被弃的几壶茶,接过话头就说:“可不是吗,去年春天才刚收了一茬,从摊青、杀青到脱毫都是师父亲力亲为,宝贝的很,我都没尝过一口,师父为了你这一口恰好,已经泼了三壶的“不恰好”了!”

    楚星渊见他这样愣头青一样说出来,不知是羞还是恼,急忙忙打断:“永清,休得多嘴,快下去吧。”

    那叫永清的小道童神色黯然,瘪嘴道了声“是”就撒气似地甩着袖子走了。

    许是永清走路的姿势过于滑稽,惹得俞景然哈哈大笑:“你这小道童倒是十分有趣,我瞧着比你小时候活泛许多,不如借去我府上待两天?”

    永清还没出门,听见他这话也不回头,只挥挥手连声道“不去不去”,又引来俞景然一阵笑,俞景然笑罢,吩咐了鸿云几句:“鸿云你也下去吧,把咱们车里带来的时兴果子也拿去给永清尝尝,在偏殿等我就是。”

    鸿云唱了声“喏”,就跟着永清雀跃的脚步出去了,他把门带上,屋里就只剩下榻上对酌的二位神仙。

    瑞王理了理袖口,远没有身为客人的涵养,径自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丝毫未发现楚星渊正捏着自己方才喝过的淡青色小盏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