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行不行啊?”池毓小心扯着云晔的袖角,接上他的视线,有些忧心,“我这具仙体有多大能耐我是晓得的,你千万不要为一时气节勉强自己,气节这种虚头巴脑的物什,不要也罢......”

    “放心,我心中自有比较,况且宁樾不过是想试探一二,既然如此,我正好顺水推舟。”

    池毓想不透宁樾要试探什么,云晔又要顺什么水推哪一叶舟?

    这时,云晔已向宁樾走了过去,青锋在身侧“唰”地一亮,“太子殿下若是胜了我,便要同我家二殿下比试,那我若是胜了太子殿下呢?”

    宁樾兴致盎然,“你欲如何?”

    云晔淡然道,“小仙本是奉命前来捉拿妖兽,以及这妖兽所携之物,却出师不利,被太子殿下抢了先,日后回了天宫怕是没法交代。若是我赢了太子殿下,不知可否将从虎蛟身上所得之物予我?据我所知,那东西对于太子殿下而言委实没甚用处,小仙这也不算是夺人所爱吧?”

    “哦?”宁樾语气邪魅上扬,同一旁的桑和眉来眼去折了几个眼波,声音里却仍含着笑,爽利道,“在我们魔界还没哪个大小姑娘老太太敢不要命地同小爷我叫板儿,就冲你这份胆识,允你也罢!”

    云晔左手负于身后,捻了个诀,沧澜剑即刻显现于池毓身前,其上渡着一层苍凉荒芜的泠泠霜寒之气,与云晔散发的气场甚为相合。

    沧澜剑跟了云晔近十七万年之久,一把久经沙场的将军之剑,定然舔舐过无数鲜血,于战场杀敌、斩妖魔邪祟、保八荒四海的盛世太平,湮灭于沧澜剑下的亡魂不计其数。而一把剑,遑论如何秉着守护大义之名,行的终归是杀戮之实,日经月累化出剑灵之时,或多或少终归也会埋藏丝缕的戾气于其中。

    可沧澜剑的剑灵,自化生而出附着于剑身之始,便破天荒的无丝毫戾气可言。而细细说来,戾气与灵皆是由欲望滋生,若说沧澜剑灵无戾气,倒不若说它是“无欲”,它既无守护苍生之“欲”,也无毁灭异己之“欲”。

    它只不过同天地间所有的剑灵一般无二,依随的不过是剑主的内心罢了,主子内心若是苍茫,饶它有一剑通天的能耐,也没法在那苍茫中兀自结出一朵妙花来。

    此刻无欲亦无求的沧澜剑因与主子分离,自然要分走主子几分灵力,它依着主子的心性结了个坚不可摧的结界将小白同主子的仙体罩在其间,以抵御主子与宁樾过招时翻腾而起的飞沙走石与重重气海。

    它隐隐知觉,主子此时交给它的任务并不单单是守着他的仙体,他更挂心的,分明是存放于仙体中的那抹魂灵。

    它见结界中的池毓忽而神情有些异样,头脑晕眩般晃了晃。它先是将结界四面八方查看了一番,并未见丝毫破损缝隙能够伤到她分毫才是,但池毓仍旧不自控地一手扶着小白,一手撑着腰,这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池毓只觉身体在间或打着旋儿,垂着头却倏而感到撑着腰的手下一软,她嘟囔着说,“小白,二殿下左侧肋下之骨为何有一处空落落的?我竟才发觉,他这仙体居然这般特殊。”

    偶有一下眩得厉害,池毓自己都未觉察到,她正猛然大头朝下栽去,还是沧澜剑“咻”地一下急速飞到她的身前,接住了她,并将她安放于小白软绒的背上。

    沧澜剑也不晓得为何自己会主动靠过去扶住她,它只是觉得,若是自己的主子在,定然会这么做。

    而当它触到池毓之时,便被一层莫名的熟悉所萦绕,这抹熟悉之感如同一张陈旧的细密蛛网,掩着经年的灰尘,又绕着千丝万缕的纠缠。

    它围着池毓打了几个转,盯着池毓想要一探究竟。

    而池毓在小白的背后稳下神,见沧澜剑邀功似的在自己身旁雀跃,她伸手抚摸着霜银冷峻的剑鞘,衷心赞叹道,“你可真是好剑!”

    沧澜剑登时直挺挺一顿,它想起来了。

    那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久远过往,大约在三万年前,它毫不留情地一头扎进了一条漂亮华美的银龙胸口,撞碎那看似无坚不摧的逆鳞,自那巨大的龙体中悄然撕扯出一缕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