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牙,将心口的疼痛感压了下去,“我此生到这,活与死又有什么分别?我近来时常忏悔,忏悔六年前,不该因为怜悯你而把你带回东宫。没有你,我儿就不会死,没有你,如今那位只会是夺朝篡位的千古罪人!”
沅柔看向孙太后,她因在病中,容貌看上去透着倦意,脸颊没有血色,嘴唇却呈现怪异的绀青色,一双眼底满是怒意和痛恨,正紧紧地盯着沅柔,整个人透出绝望的凄厉。
却又暗藏着一丝难以发觉的怜惜。
“所以奴婢愧对您和先帝,却从未愧良心。奴婢所行之道,以一人救千万人,即便罪业加身,也无悔此选。”
孙太后含泪相问。
“那我儿是被牺牲的那一人?他可是皇帝!”
“正因为先帝是皇帝,受天下人所养,才该为天下人牺牲!”
孙太后因她这句话怔住,反应过来后,随手将手边的引枕掷到沅柔的身上。
引枕砸在身上并不疼,它只是落在沅柔的脚边滚了几圈然后停住。
这一举动蕴含着孙太后的愤怒,虽然看上去有那么一丝可笑。
毕竟孙太后浸淫宫中数年,即便打罚奴婢,也用不着自己动手,她只是单纯地发泄心中无法说出口的心绪。
孙太后忽然矮下身,抵在沅柔的脸前,目光与她直直相对。
“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就是一个奴婢,卑贱如蝼蚁!呈上遗诏你救了谁,方太师如今被幽禁在应天府,如果他不出席登基大典,景文旧臣一样会死,后宫嫔妃也一样!顾珩此人无情无义,倘若他念及一丝往日情分,两年前就不会起兵造反!从头至尾,不过都是你在自以为是,螳臂当车!”
明明越说越怒,可眼泪却一直落个不停。
这话说到最后究竟是怒还是怜,就连孙太后自己都难以道尽心中的真意。
“自以为是也好,螳臂当车也罢。”
沅柔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眼睑微垂,压着嗓间哭着的悲意,“奴婢这次,定可以救下所有人。”
“宋沅柔!”
孙太后高喝出声,怒目而叱,“没有人需要你救,好好在乾清宫当你的差!”
“恕奴婢不能从命。”
暗沉灯光下,沅柔蓦地往后跪行几步。
她双手置于额前,伏跪于地面,恭顺谦卑地向孙太后行了一个周全的大礼,像是以此表达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