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因惊惧的一瞬,血液无法即刻回流。

    严邵的胸腔被沉重的石块死死压住,剧烈的喘息,心悸,额头上已是洇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他的脑海里闪回一幕幕场景,梦很清晰。

    略显荒芜的田野,他站在其间,脚下是无边际的白骨堆,白骨的头颅是空的,像是被尖利的镰刀挖开了,白骨的眼睛是两个黑色窟窿,向外泛出绿色的磷光,渐渐地,鼻子和嘴巴,全部被磷光浸染,那白骨动起来,在他的脚下缠绕、滚动,严邵堕入无尽的白骨堆,再也爬不起来……

    每次梦魇时候,做的噩梦都不尽相同,相同的,是每次魇住的日子。

    今天是中元节。

    许久的怔神,严邵竟没有发觉,他感到周身有什么东西在向下陷,两条腿灌了铅般动弹不得,随后便是累及全身的麻意,他的身体从腰部以下被白色的颗粒状沙子完全掩埋,严邵的第一反应,这不是在家里,也不在工作的博物馆。

    这是哪里——

    严邵一对乌黑的眸子向四周仔细打量,周围很黑,人在陷入黑暗的时候只能依借着自己的触觉和嗅觉,他摸到了身下细碎的沙砾。

    因博物馆工作职务所需,他的腰间都会备着手电,万幸,挂在腰间的手电筒还在。

    严邵挖开积存在腰部的细小沙砾,持着手电,照亮四围。

    那是一个半圆形带着弧度的塔顶,透着一股死气的暗绿色,如梦里的绿色磷光,这里很空,却不是一间密闭黑屋,面前不远处有一个黑色门框,框内没有门,但通向某处……

    严邵把沙子从身上抖落下一半,手电筒照在身下,距离他不足一米的地方,从沙子里露出了一只胳膊,许是因为常年吃肉不运动,那胳膊显得有些粗胖臃肿。

    严邵一眼认出了那只胳膊,那是和他一起在博物馆里工作的同事谭肖齐,他每次穿衬衫时,衣衫上的袖扣便不会扣上。

    谭肖齐没有被沙子盖住,而是仰面平躺,由于身体的不断下滑,肩头处才被沙子逐渐遮盖,露出了一只手臂。

    这里的沙子很软,一不小心就会陷下去,严邵必须很小心,确保自己不会再次陷入,好在这里的沙子较浅,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被掩埋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想想自己从家到澜城博物馆,好似已经变成了颇为久远的事。

    严邵不断回想着在博物馆发生的事,越想感到脑子里越乱,绕着一团浆糊,这是噩梦的后遗症,思维的迟缓滞动。

    谭肖齐没有很快醒来,他做了一场酣畅的好梦,直到被严邵叫醒,这才瞪大了绣棕色的眼珠,看向面前的男人。

    此刻,男人的面庞被镀上了一层好看的黄色光晕,还是那张俊秀干净的脸,一双俏细的眼睛眼窝极深,正专注地看着他,眼里透出隐隐担忧。

    谭肖齐还没反应过来,只知道自己身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这样再看严邵,尽管是再好看的面孔,也感到一阵恐惧,方才的美梦也都变了味。

    他忽然感到背部一凉,手心一凉,满是湿滑黏腻的汗液,掉落不下来,汗一遍遍冲刷,打湿了衣衫,话说,这真不是开玩笑的。